这篇文章探讨了言论自由的真正价值及其在英国面临的侵蚀。文章首先对比了美国近乎绝对的言论自由与欧洲允许基于多种理由限制言论的模式,进而阐述了保护言论自由的三个核心理由:维护个人自主、支撑民主政治和促进真理发现。作者认为,合理的限制应仅限于防止直接煽动暴力或操纵儿童等胁迫性言论。然而,英国现行的仇恨言论法律及其衍生的“非犯罪仇恨事件”记录,因其定义模糊且依赖主观感受,正严重侵蚀言论自由,最终呼吁回归明确、理性的限制原则,避免因“冒犯”而进行审查。
两种模式:美国与欧洲的言论自由
言论自由在法律上的保护历史很短,不同国家对其界定差异巨大。
美国模式: 《第一修正案》确立了近乎绝对的言论自由。法律上的例外极少,且解释严格,主要限于煽动迫在眉睫的暴力、淫秽诽谤和欺诈等。
欧洲模式: 言论自由是一项重要但非绝对的利益。欧洲人权公约允许基于多种公共利益对其进行限制,例如:
- 国家安全与公共秩序
- 防止犯罪
- 保护健康或道德
- 保护他人声誉或权利
在英国,法律承认的例外情况越来越多,包括仇恨言论和通过网络发送的“严重冒犯性”信息。
每个人都想把自己无法忍受的观点排除在言论自由之外。正如乔治·奥威尔所指出的,言论自由的价值恰恰在于它保护了人们不想听到的声音。
为什么要保护言论自由?
我们之所以本能地相信言论自由,主要有三个根本原因。
捍卫个人自主: 限制人们交流事实或观点的能力,是对我们作为思想独立个体的侵犯。它将个人贬低为权力的工具,创造出一个思想狭隘、压抑和不容异议的世界。
支撑民主政治: 民主制度依赖于思想的自由交流。公民需要自由获取信息,接受观点多样性,并通过有序辩论来解决公共问题。
追求真理与智慧: 这是最根本的理由。没有任何个人或团体能垄断真理。知识通过检验相互冲突的论点来进步,而不是通过压制它们。我们必须容忍错误和愚蠢的可能性,才能获得真理与智慧。
合理的限制:界线在哪里?
既然必须划定界限,那么标准应该是什么?关键在于,限制的理由必须与我们最初想要言论自由的初衷相符。
不能因“冒犯”而限制: 如果我们不能说别人认为反感的话,那我们就根本没有言论自由。正如一位法官所言:“言论自由不仅包括无伤大雅的言论,也包括那些恼人的、有争议的、古怪的、异端的、不受欢迎的和挑衅的言论,只要它不倾向于煽动暴力。只剩下说客气话的自由,是不值得拥有的。”
不能因“错误”而限制: 对付误导性言论的最佳方式是用反驳的言论去对抗,而不是压制。压制只会将讨论转入地下,使其更难被驳斥。历史上,许多曾被认为是“不言自明”的共识(如地心说、奴隶制的合理性)后来都被理性的话语所推翻。
作者认为,唯一应该被法律禁止的言论是胁迫性言论。
这类言论因为它具有威胁性、直接煽动暴力或操纵儿童等极度脆弱的群体,从而剥夺了我们做出选择的能力。
例如,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烧掉所有装满混蛋的酒店”的言论,在当时移民矛盾激化的背景下,其传播范围和煽动效果远超私人谈话,因此定罪是合理的。这符合“限制言论是为了防止另一种形式的胁迫(即公共秩序崩溃)”这一传统原则。
英国的困境:模糊的仇恨言论法律
近几十年来,英国出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法律,它们旨在保护人们免受冒犯,而非胁迫。
仇恨犯罪的扩张: 法律禁止煽动种族、宗教或性取向仇恨。但在“煽动种族仇恨”的罪名下,言论只需是“侮辱性或冒犯性”的就足够,而无需具有“威胁性”。
非犯罪仇恨事件 (Non-crime hate incidents): 这是指警方记录的、不构成犯罪但被“受害者或任何其他人认为是出于敌意或偏见”的事件。这种记录会出现在增强版的犯罪记录检查中,可能影响就业。
这些法律最大的问题在于其核心概念极其模糊。
“仇恨”、“威胁”、“侮辱”、“冒犯”这些词在法条中都没有明确定义。检察机关甚至将“仇恨”解释为包括恶意、反感、蔑视、偏见、不友好、敌对、怨恨和不喜欢。
更糟糕的是,警方和检方采纳了Macpherson报告的建议,将仇恨事件的定义完全主观化。
“任何被受害者或任何其他人认为是种族主义的事件,就是种族主义事件。” “受害者无需证明或提供其信念的证据,警员不应直接挑战这种看法。”
这种做法实际上赋予了某些群体否决权,可以让他们不喜欢的观点沉默。它将警察的职责从执行明确的刑法,变成了监管那些合法但可能粗鲁或政治不正确的行为。
结论:回归清晰的原则
将“伤害”重新定义为因异议或冒犯而引起的不适,是一种危险的趋势。语言和暴力有本质区别:暴力是胁迫性的,而冒犯性的语言不是(除非它煽动暴力)。
压制言论往往始于善意,但其过程是渐进的,最终结果却是有害的。英国近期的法律和警务实践已经偏离了区分胁迫与自由这一唯一合理的限制原则,导致相关法律领域陷入混乱。
一旦你开始仅仅因为言论冒犯或令人痛苦就对其进行限制,你就为审查所有人们不喜欢的言论打开了大门。在一个没有连贯原则来管理言论自由界限的体系中,除了那些只说些无关痛痒的空话的人,其他人在某些议题上实际上没有言论自由。我认为,这将是一种倒退,让我们回到一个令人不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