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20世纪早期的反乌托邦小说都预言了技术失控将导致文明衰败。其中，E.M.福斯特的短篇小说《机器停止》描绘了一个未来：人类完全依赖一台无所不能的“机器”生活，导致身体、精神和文化全面退化。故事通过主人公库诺对真实体验的追求和反抗，最终在机器崩溃后，展现了人性复苏的希望。与奥威尔等人的悲观结局不同，福斯特相信，即使在极端压迫下，人性依然存在并终将重生。
反乌托邦的预言
在20世纪上半叶，一批作家通过小说向人们发出了警告。
- 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奥威尔的《一九八四》以及布拉德伯里的《华氏451度》，都预示了技术和政治力量若不加制约，将如何剥夺我们的人性。
- 福斯特的《机器停止》发表于1909年，是更早的一部作品，它精准地预见到了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全面衰退。
依赖机器的生活
在福斯特的故事里，未来的人类生活在一个完全由“机器”控制的世界。
- 与世隔绝： 人们独自生活在地下六角形的房间里，远离阳光和自然。
- 需求全包： “机器”满足所有需求，包括食物、音乐、衣物，甚至是由机器生成的文学和诗歌。
- 虚拟社交： 人际交往几乎完全通过电子设备进行，就像我们今天的视频会议。故事主角瓦什蒂认识数千人，却从未亲身见过任何一个。
- 逃避现实： 她对离开自己的房间毫无兴趣，并对“直接体验”感到恐惧。
全面的衰退
这种对技术的极度依赖，导致了人的全面退化。
- 身体退化： 瓦什蒂被描绘成“一团裹着的肉”，面色苍白如真菌，牙齿和毛发都已退化。由于长期不动，她行走困难，并且极易烦躁。人与人之间不再有身体接触，这被认为是“野蛮的”。
- 文化停滞： 文化不再通过与世界的直接互动而创新，而是不断重复、模仿过去的时代。通过直接观察获得的“第一手想法”被认为没有价值，而经过层层转述的“第十手想法”却备受信赖。这导致历史研究变得扁平化，失去了与过去的真实连接。
- 技术停滞： 机器本身也不再有新的发展，只是在必要时进行修补。旅行也失去了意义，因为“地球上到处都一模一样”。
这让人想起互联网的现状，曾经对文化交流的巨大期望，最终被淹没在色情内容和充满愤怒的同温层之中。
库诺的反抗
与母亲瓦什蒂不同，她的儿子库诺渴望真实的世界，他代表了对这个时代精神的反抗。
- 他希望亲自见到母亲，而不是“通过那台令人厌烦的机器”。
- 他向往星空、自然和历史，渴望找回人类早已失去的家园。
- 他秘密地找到了一条通往地表的通路，并因此被判处“无家可归”的死刑——被驱逐到地表自生自灭。
- 这次经历让他重新认识到身体和空间的重要性，他告诉母亲：“人是衡量万物的尺度。”
- 库诺控诉道，机器“剥夺了我们的空间感和触觉，模糊了所有的人际关系……麻痹了我们的身体和意志，现在还强迫我们崇拜它”。
机器停止与人性的复苏
故事的结尾，库诺的警告变成了现实。
- 由于没有人再能理解“机器这个怪物的整体”，它开始逐渐失灵，最终彻底崩溃。
- 当人造的音乐、食物和空气都消失时，人们陷入了恐慌和黑暗。
-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瓦什蒂和库诺在废墟中相遇，他们互相触摸、交谈、亲吻，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 故事并没有在绝望中结束。库诺告诉母亲，地表上还生活着其他人，他们“躲在薄雾和蕨类植物中，直到我们的文明停止”。这为人类文化的重生留下了希望。
与《美丽新世界》和《一九八四》中个人被彻底粉碎的悲观结局不同，福斯特的作品传递了一种慰藉：人性永远不会被完全消灭。即使在最可怕的暴政下，它也会在少数独立的灵魂中幸存下来，并等待着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