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7年至1967年间，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秘密扮演了国家文化部的角色，通过资助前卫艺术、文学和学术期刊来发动一场“文化冷战”，旨在对抗苏联的叙事并推广美国的自由主义价值观。该计划通过伪装的基金会和前线组织，将现代艺术塑造为宣传“自由”的工具，成功提升了美国的文化软实力。然而，这一行动也损害了艺术的独立性，使其沦为政治工具，揭示了艺术资金背后复杂的政治动机及其对文化深远且矛盾的影响。
“文化冷战”的秘密行动
从1947年到1967年，中央情报局（CIA）秘密地组织和资助了一系列文化活动，包括会议、音乐表演、艺术展览和学术期刊。这场被称作 “文化冷战” 的广泛宣传运动，其核心是设在巴黎的前线组织——文化自由大会 (Congress for Cultural Freedom)。
- 初始目标: 主要集中在西欧，旨在对抗苏联关于“美国是毫无文化成就的消费社会”的叙事。
- 行动扩展: 后来扩展到拉丁美洲、亚洲和非洲，甚至在美国国内开展行动，这违反了中情局的章程。
- 核心人物: 行动由爱沙尼亚前销售员迈克尔·乔塞尔森 (Michael Josselson) 和白俄罗斯作曲家尼古拉斯·纳博科夫 (Nicolas Nabokov) 领导。
CIA的战略目标
CIA 发动文化冷战的主要目标有两个：
- 对抗苏联叙事: 扭转西欧知识分子普遍持有的看法，即美国是一个没有灵魂、缺乏文化成就的消费社会。
- 培养“非共产主义左翼”: 扶持那些对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感到失望的前共产主义者。这些人可以在美国因种族关系或军事行动受到批评时，站出来捍卫自由表达和民主等价值观。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CIA 认为前卫艺术——如无调性音乐、爵士乐、现代主义文学，尤其是 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将特别有用。
高雅文化不仅是反共的防线，也是对抗同质化大众社会的堡垒。它将使美国能够继承在战争蹂躏后从欧洲传来的“西方文明”的衣钵。
绕过障碍的巧妙手段
起初，文化冷战的主要障碍来自美国国会中的一些人，他们认为现代艺术是“共产主义的”，因为它“扭曲而丑陋”。为了绕过国会监督并避免公开拨款带来的尴尬，CIA 设计了一套巧妙的解决方案。
- 设立秘密基金: 从马歇尔计划资金中挪用一小部分，作为一本无需国会监督的“小金库”。
- 资金洗白: CIA 认识到，由美国政府直接资助的文化宣传效果会大打折扣。因此，他们通过一系列私人基金会（包括福特、洛克菲勒和梅隆基金会）来“洗钱”。这些基金会的董事会成员与美国外交政策机构保持着密切联系。
巨大的成功与广泛的影响
这项计划取得了巨大成功。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成为 CIA 在文化冷战中最宝贵的资产之一。对于美国的“文化精英”来说，杰克逊·波洛克 (Jackson Pollock) 和威廉·德·库宁 (Willem de Kooning) 等画家的作品是推广他们世界观的理想载体。他们的艺术“非具象且政治上沉默”，这正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对立面。
在文学领域，据估计 CIA 全部或部分资助了至少1000本书的出版，包括翻译 T.S. 艾略特和帕斯捷尔纳克的作品。几乎所有重要的世纪中叶艺术家或知识分子都或多或少地接受过 CIA 的资助，从诗人罗伯特·洛威尔 (Robert Lowell) 到《纽约客》和《党派评论》等杂志。
复杂而矛盾的遗产
这段历史留下了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如果一个统治阶级必然存在，那么它拥有良好的艺术品味总比没有要好。CIA 在其历史上曾把钱浪费在比非客观艺术更糟糕的事情上。
另一方面，美国政府以民主和言论自由为名，推行了一个不受公众监督的计划，损害了不愿合作的艺术家的职业生涯，并将宣传的荆棘嫁接到了二十年的文化生产之花上。
“在‘对美国情报“黄金时代”未经审视的怀旧’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具毁灭性的真相：那些阅读但丁、毕业于耶鲁、接受过公民美德教育的人，招募了纳粹分子，操纵了民主选举的结果，给不知情的对象服用 LSD，推翻了政府，支持了独裁统治……以什么名义？不是公民美德，而是帝国。”
最终，无论资金来自私人基金会还是国家，它都可能是“肮脏”的。一个同时拥有硬实力和软实力的世界，或许比一个只有硬实力的世界要好。但重要的是要记住，付钱给吹笛人的人，有时会指定不和谐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