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神秘盲盒自由主义”

苹果剧集《分离》中模糊的权威象征着我们当下的政治现实：人们感觉权力总是掌握在别处，从而催生了各种阴谋论。这种“神秘盲盒”式的思维让左右两派都陷入了历史的幻觉，互相指责对方为法西斯或共产主义者。然而，一个更有力的解释是法国哲学家米谢亚提出的双元自由主义理论，即经济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与文化自由主义（进步主义）并非对立，而是协同合作，共同推动全球资本主义，并消解了传统文化和国家认同。最终，我们必须摆脱这些意识形态的梦境，去正视现实世界中日益严峻的复杂问题。

权力真空与“神秘盲盒”政治

在当今的政治环境中，人们普遍感到真正的权力中心难以捉摸，就像《分离》中神秘的“董事会”一样。这种权威的缺失为阴谋论的滋生提供了完美的土壤。

• 权力总在别处：无论是英国脱欧后的政坛，还是美国的政治话语，都弥漫着一种感觉——名义上的掌权者实际上无能为力。这导致人们去寻找背后那个真正操控一切的“他们”或“建制派”。
• 阴谋论成为现实的“粉丝理论”：当现实变得像一部“神秘盲盒”剧集时，人们开始用阴谋论来填补叙事的空白，寻找隐藏的线索和幕后黑手，而不是直面摆在眼前的问题。

迷失在历史的幻觉中

我们的政治想象力似乎陷入了时间的错位。左右两派都倾向于用过时的历史标签来攻击对方，将复杂的现实简化为一场善恶对决。

• 左派眼中的“法西斯”：许多左派人士将他们的右翼政治对手视为20世纪法西斯主义的复活。
• 右派眼中的“共产主义”：保守派则认为，从企业的DEI政策到学校的批判性种族理论，都是“马克思主义”渗透的迹象，是一场旨在颠覆现有制度的“体制内长征”。

就像在《分离》的世界里，我们的政治想象力似乎从根本上迷失在了时间里。

这种思维方式将政治辩论变成了一场驱魔仪式：只要揭开对手的面具，永恒的敌人就会显现。但这并非有效的政治解释，而更像是一部谍战小说。

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双元自由主义

法国哲学家让-克洛德·米谢亚提供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框架。他认为，我们目睹的并非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斗争，而是当代资本主义内部两种自由主义的合流。

这种双元自由主义由两个相互强化的部分组成：

• 经济自由主义 (新自由主义)：它要求资本、商品和劳动力不受限制地跨境流动。为了实现这一点，它致力于用市场逻辑改造所有公共机构，不断进行重组，消解一切传统的稳定结构，将世界“溶解到全球市场的冰冷抽象之中”。
• 文化自由主义 (进步主义)：它拥抱开放和打破边界的原则，致力于克服所谓的社会主导规范。它声称要将人们从压迫性结构中解放出来，但实际上，它攻击的是那些使社会具有独特性的、前资本主义时代的最后遗迹，从而为全球资本主义的标准化铺平道路。

两种自由主义如何协同工作

经济自由主义和文化自由主义并非对立的力量，而是合作伙伴。进步主义精英们非但没有抵制新自由主义，反而为其服务。

所谓的“觉醒资本主义”就是这种合作的典型例子。

• 它不是马克思主义：企业推行DEI（多元、公平、包容）和ESG（环境、社会、治理）框架，并非被马克思主义者占领，而是将管理逻辑扩展到新领域，从而使企业获得道德合法性，并创造新的增长机会。
• 它是一种新的管理工具：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资本主义急需新的道德辩护。将企业使命用社会包容和环境正义的语言重新包装，既安抚了进步派员工，也让管理层的决策变得不容置疑。

对左右两派的困境

双元自由主义的现实让左右两派都陷入了各自的困境，无法有效应对现实挑战。

• 右派的矛盾：他们拥护自由市场，却又对市场创造出的“觉醒”世界感到震惊。他们专注于攻击“共产主义”幻影，从而无视了正是他们所推崇的经济逻辑导致了这一结果。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往往是早已失败的撒切尔主义经济政策。
• 左派的困境：他们在言辞上抵制市场化，但他们所倡导的开放、选择和自治等原则，却不可避免地为自由市场创造了可供利用的空间。例如，宽松的边境政策与零工经济的低薪不稳定状况紧密相连。同时，任何限制全球劳动力流动的建议，现在都可能被贴上“法西斯”的标签。

最终，就像“神秘盲盒”剧集的大结局往往令人失望一样，沉浸在历史类比和阴谋论的梦境中也无法解决问题。真正的答案需要我们挣脱这些修辞的束缚，去正视现实世界中不断升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