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的兴衰

人类利用抽象思维来理解世界，这是一种独特的能力。然而，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社会开始转向一种反抽象的“后现代主义”思潮，削弱了系统性理论分析的地位。这种转变源于二战后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等抽象理论的恐惧，精英们因此放弃了寻求统一抽象真理的理想。尽管现代社会依然需要抽象思维，但深度、系统的抽象分析影响力已大不如前，人类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拾对此的信心。

现代世界对抽象的狂热

与大多数动物不同，人类不仅能对具体世界进行推理，还能对用于理解世界的 抽象概念 本身进行推理。历史上，由于深刻的抽象推理常常挑战既有观念，大多数文化都倾向于压制它。

然而，现代世界却拥抱了抽象：

• 印刷术普及了阅读和数学。
• 学校通过强调抽象能力来选拔工程、法律和管理等领域的人才。
• 对抽象的日益重视，甚至可能导致了20世纪富裕国家IQ分数上升的“弗林效应”。

在这一时期，像牛顿、爱因斯坦、达尔文这样的理论家成为了英雄。他们运用 系统性的抽象推理 挑战并改变了人类最基本的观念。这种被称为“现代主义”的思潮，鼓励人们通过寻找新概念和新风格来重塑文化。

抽象的衰落

大约在过去半个世纪里，世界潮流发生了逆转，开始背离这种对深度思考的推崇。

以下是这一转变的一些迹象：

• 学术界： “理论”的声望下降，而社会行动主义的声望上升。人文学科中理论密集的部分衰落了。
• 教育： 自1980年代以来，大学里的理论课程减少，学校使用的数学内容也在减少。学生测试分数自2010年以来一直在下降。
• 媒体与文化： 新闻的分析性在1965年左右达到顶峰，此后媒体转向更少的文字、更多的视频和更短的形式。人们对科学界的信心下降，自1990年代以来，越来越倾向于 相信直觉而非证据。
• 商业： 理论密集的工程领域的重要性相对于设计等领域大幅下降，整体创新速度放缓。

“后现代主义”的兴起

这场转变的开端，许多文化精英宣告了从“现代主义”到 “后现代主义” 的过渡。他们认为，现代主义者对抽象分析、客观真理和宏大理论过于自信，并将法西斯主义、环境破坏和精神空虚等问题归咎于此。

后现代主义者转而强调社会建构、主观性、碎片化和情境依赖，以此来对抗他们眼中的、过于简化的宏大理论。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转变？

历史上，当抽象分析威胁到人们珍视的理想时，它就会被压制。那么，在抽象思维的鼎盛时期，是什么理想受到了威胁，以至于精英们决定掉头呢？

作者推测，关键在于二战后的一个共识：反纳粹。

• 当时的知识分子将纳粹的关键错误归结为 “社会达尔文主义” —— 一种将民族视为激烈竞争对手的抽象理论。
• 这种将达尔文主义应用于人类社会的想法，被视为一个巨大的威胁。
• 这个威胁足以让精英们放弃那个曾经鼓舞人心的愿景：即通过整合的抽象分析来理解世间万物。

现状与未来

需要明确的是，抽象思维本身并未消失，它仍然是我们驾驭复杂现代世界的必要工具。文化活动家们也仍在引入新的抽象概念来支持他们的变革。

真正衰落的是 对深层抽象的系统性分析。

作者担忧，人类可能就像圣经故事里在沙漠中徘徊四十年的以色列人一样，需要经过数百年才能重新找回寻求统一抽象分析的勇气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