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的信号塔如何在数字时代幸存？

瑞典的老舊訊號塔在高度數位化的今天，依然扮演著提供免費廣播和緊急通訊的關鍵角色。這些塔不僅是技術設施，更是一種國家與公民之間的信任契約，確保在網路癱瘓或災難時，政府仍能傳遞訊息，維繫社會穩定。然而，隨著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這些重要的塔也成為易受攻擊的目標，迫使瑞典採取近乎軍事化的方式保護它們，這也凸顯了在數位時代維持傳統廣播系統的挑戰與深遠意義。

為何老舊的訊號塔依然存在？

在一個光纖和 5G 網路普及的國家，這些 20 世紀的發射塔並非被遺忘的遺物。它們的存在是一種深思熟慮的選擇，代表了一種名為 延續與可靠 的哲學。它們承載著瑞典對安全、通訊以及國家責任的深刻理解。

• 為可靠而生： 與追求速度和個人化的網路不同，廣播系統為可靠性與覆蓋範圍而設計。一座塔可以同時向成千上萬的接收器傳輸訊號，無需登入、沒有緩衝、不受網路壅塞影響。
• 新舊並存的策略： 瑞典的基礎設施規劃者選擇讓快速、個人化的新系統與緩慢但極度可靠的舊系統並存。這種看似奢侈的 冗餘設計，在緊急時刻卻是無價的。
• 低科技的救命繩： 在緊急情況下，瑞典民防局的指示是：「進屋，打開收音機。」因為即使電網故障、行動網路癱瘓，FM 訊號依然存在，成為高科技社會的低科技生命線。

只要廣播仍在，國家就仍在。即使城市受損、道路阻塞、電話無法使用，一對多的廣播仍能触及人民。

塔：從公共設施到安全弱點

這些訊號塔不僅僅是技術工具，它們是 國家生命線。正因如此，它們也成為了新的脆弱點。

• 蓄意破壞事件： 自 2016 年以來，瑞典發生了一系列針對電信塔的破壞事件，包括一座三百公尺高的主塔被蓄意推倒。當局認為這些事件可能與外國情報活動有關。
• 從開放到封鎖： 斯德哥爾摩的 Kaknästornet 塔曾是向公眾開放的觀景台，但因外國情報活動風險增加而永久關閉，並禁止未經許可的拍攝。
• 軍事化保護： 曾經象徵開放與連結的公共設施，如今需要武裝守衛和嚴密監控。這背後的邏輯是：塔守護人民，所以國家必須守護塔。

這種對訊號塔的重視，反映了不同國家對通訊、信任與國家責任的根本理解。瑞典的選擇體現了一份社會契約：無論何時，國家都必須能夠向公民說話。

廣播作為一種生活方式

除了危機時刻的功能，這些塔也深深融入了瑞典人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一種演算法無法複製的共享體驗。

• 共同的節奏： FM 廣播陪伴著人們的通勤和日常生活，全國在同一時間收聽同樣的內容，創造了一種共享的經驗與時間感。
• 信任的來源： 在社群媒體和演算法失序的時代，由法律要求維持高新聞標準的公共廣播，成為一種穩定且值得信賴的資訊來源。它不追求點擊率，只是安靜地播送。
• 民主的媒介： 瑞典拒絕像挪威那樣全面關閉 FM 廣播，因為 FM 系統更可靠、覆蓋更廣，也更能在危機中運作。

數位時代的矛盾與啟示

瑞典的案例揭示了一個有趣的矛盾：社會越是數位化，老舊的廣播系統反而越重要。這並非出於懷舊，而是對現代系統脆弱性的清醒評估。

在一個演算法主導、注意力碎裂的時代，這些老塔所提供的幾乎是一種「激進的穩定」：它們不優化、不個人化、不收集資料；它們只是持續地播送。

一位當地居民曾這樣描述她家附近的塔：

「即使你看不見它，你也知道它在。只要訊號還在，一切就不算太糟。」

這句話道出了塔在文化中的情感邏輯：它不僅提供技術上的備援，更給予了心理上的安定感。它是一個承諾，提醒著人們：你沒有被遺忘，你屬於一個持續運作並試圖保護你的集體。然而，這個承諾如今正變得脆弱，需要人們去共同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