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布鲁克斯之死与一场罢工如何搅动纽约监狱
一名黑人囚犯罗伯特·布鲁克斯在纽约州立监狱被狱警殴打致死的事件，及其引发的近五十年来首次狱警大罢工，揭示了监狱系统深层次的危机。记者 J.B. 尼古拉斯的深入报道，结合其曾服刑12年的独特视角，曝光了系统内长期存在的暴力文化、管理失职、人力严重短缺以及改革法案引发的紧张关系。尽管多名狱警最终被起诉并定罪，但罢工后的监狱状况愈发 perilous，囚犯与狱警均承受巨大压力，表明整个系统已濒临崩溃，亟待根本性变革。
一场致命的殴打
2024年12月9日晚，43岁的黑人囚犯罗伯特·布鲁克斯在马西惩教所（Marcy Correctional Facility）被多名狱警暴力殴打。令人震惊的视频片段记录了整个过程，这些视频来自狱警无意中开启的随身摄像头。
- 布鲁克斯被三名狱警头朝下抬进医务室，手腕被反铐。
- 多名白人狱警开始对他进行殴打，其中一人将一块布塞进他嘴里，另一人反复将其脖子提起再摔下，还有人猛踩他的腹股沟。
- 整个过程持续了数分钟，超过十二人目睹或参与其中，但无人干预。两名护士甚至在门外窃笑。
- 当护士最终介入时，布鲁克斯已失去反应。晚上9点40分左右，他被宣布“临床死亡”。
“这是一部虐杀电影——州政府批准、赞助、播放的虐杀电影——应该让每个人都他妈的愤怒！这只是证实了我们这些曾被监禁的人几十年来所知道的：这种事经常发生。”
— J.B. 尼古拉斯，记者兼前囚犯
检察官后来透露，布鲁克斯死于“身体遭受的大规模殴打”，多处内脏受损，颈部骨折，并因气道受阻和吸入自己的血液而窒息。讽刺的是，他被转移到马西惩教所本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调查与罢工
事件发生73天后，一个大陪审团起诉了九名狱警和一名警长。其中六人，包括主要施暴者安东尼·法里纳，被控谋杀。
就在检方宣布起诉的同时，另一场危机爆发了：纽约州狱警发起了近五十年来首次大罢工。
- 罢工原因： 尽管时机与布鲁克斯案的起诉重合，但罢工的根源在于长期积累的不满，包括强制性加班、人员严重短缺以及对《人道替代长期单独监禁法案》（HALT Act）的反对。
- 罢工影响： 罢工迅速蔓延至全州几乎所有监狱，约一万名狱警参与。监狱陷入瘫痪，囚犯被锁在牢房内，医疗、餐饮等基本服务中断。州长凯西·霍赫尔宣布进入“灾难紧急状态”，并部署了国民警卫队维持秩序。
- 悲剧频发： 罢工期间，多名囚犯死亡，包括在另一所监狱被狱警殴打致死的弥赛亚·南特维。恐惧和不安在整个监狱系统中蔓延。
罢工持续了22天，最终州长下令解雇了约两千名拒绝返岗的狱警，使本已严重的人员短缺问题雪上加霜。
破碎的系统：多方困境
这起事件暴露了纽约监狱系统内各方都深陷困境的现实。
囚犯的创伤与抗争
对于曾被监禁的人来说，布鲁克斯的视频唤醒了他们自己的创伤记忆。他们长期谈论监狱中的“蓝色沉默之墙”——狱警之间互相包庇暴行的潜规则。在布鲁克斯案中，涉事狱警提交的官方报告完全捏造了事实，声称是布鲁克斯先“变得暴躁”并“试图攻击”狱警。
“我们的创伤没有过去时，它会不期而至。当我们聚在一起时，你能从我们的脾气中听出来。那不是愤怒，是原始的暴怒。”
— 安东尼·狄克逊，前囚犯及改革倡导者
狱警的压力与绝望
罢工的狱警也表达了他们的困境。他们面临着难以承受的工作压力：
- 强制加班： 许多狱警被迫连续工作16甚至24小时，导致家庭破裂和身心俱疲。一名警长表示，他去年加班了约800小时，相当于多工作了20周。
- 危险环境： 新型合成毒品的泛滥使工作环境更加危险。狱警不仅要处理更多精神错乱的囚犯，还要面对接触不明物质导致中毒的风险。
- 士气低落： 一名前狱警形容监狱文化是“你的生活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仇恨所包围”。巨大的压力导致许多人依赖能量饮料、香烟和酒精，甚至滥用药物来维持工作状态。
《HALT法案》的争议
《HALT法案》于2022年生效，旨在限制监狱滥用单独监禁。该法案将单独监禁的时间上限限制在15天，并禁止对特定人群使用。
- 支持者认为： 这是制止狱警滥用权力、将囚犯“逼疯”的关键改革。
- 反对者（主要是狱警）认为： 该法案削弱了他们控制危险囚犯的手段，使监狱变得更加危险。
然而，就连一些前狱警也承认，废除该法案并非他们的目标，因为法案的实施反而需要更多人手，从而创造了就业岗位。
未竟的改革
布鲁克斯之死催生了“罗伯特·布鲁克斯正义与改革蓝图”，一个包含23项法案的改革方案。然而，立法会议结束时，仅有少数旨在增加透明度的法案获得通过。那些旨在减少监狱人口或让惩教部门更容易解雇施暴狱警的关键法案均以失败告终。
最终，在布鲁克斯案中，包括法里纳在内的多名主要被告承认了过失杀人罪，被判处长期监禁。他们将作为囚犯，回到他们曾经工作过的那个破碎的系统中。
时至今日，纽约州的监狱危机远未结束。人员短缺问题因罢工而加剧，数千名国民警卫队士兵仍驻守在监狱内。监狱项目时断时续，囚犯和狱警都处于疲惫和绝望之中。正如布鲁克斯的父亲所说：
“如果惩教部门有一个有效的调查和纪律处分系统……我的儿子今天就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