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转型，代价难免

为了实现向绿色能源的转型，全球对锂、钴、铜等关键矿产的需求激增。然而，这种开采活动对环境、原住民及贫困社区造成了严重破坏，引发了从水污染到社会冲突等一系列问题。学者 Thea Riofrancos 指出，这一矛盾并非不可避免，而是源于错误的政策选择和全球不平等。真正的解决方案并非简单地扩大开采，而是需要从根本上重塑社会，通过减少整体能源需求和推动社会公平，来构建一个更可持续的未来。

绿色转型的共识与代价

美国两党在一个罕见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为了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必须大力开采所谓的 “转型矿产”。这些矿产包括：

• 锂、钴、铜、镍： 制造可充电电池的核心材料。
• 稀土矿物： 绿色基础设施（如风力涡轮机）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然而，这种转型伴随着巨大的代价。政治学家 Thea Riofrancos 在其著作中指出，开采这些矿产“常常使地球的某些部分变得无法居住”。

全球约 69% 的转型矿产和 85% 的锂矿储量位于或邻近原住民或贫困社区，使这些群体不成比例地承受着水污染、流离失所和经济不稳定的风险。

开采活动带来的危害远不止于此，还包括童工、社会动荡甚至谋杀等严重问题。这使得绿色转型陷入一个悖论：“我们为避免气候变化的灾难所做的一切，可能会引发另一系列全新的灾难。”

“开采”：一个双重含义的词

Riofrancos 认为，将这个问题简单地看作“保护环境”与“开采锂矿”的二元对立是错误的。她强调，这个困境实际上是 全球富裕国家的政策选择 和 有限视野 的产物。

她使用的 “开采 (Extraction)” 一词具有双重含义：

• 物理开采： 从地下挖出金属。
• 经济剥削： 从遥远地区和贫困人口的劳动中榨取利润。

这个词揭示了采矿业的本质：它不仅仅是技术活动，更是 全球财富、工作和废料不平等分配 的一部分。这种模式从哥伦布时代开始，殖民者强迫原住民和奴隶开采贵金属，为欧洲的王室和公司积累财富，其影响一直持续到今天。

历史上的反抗与当代的“资源民族主义”

对这种剥削模式的反抗也由来已久。从 20 世纪初开始，许多拉美国家尝试将本国的石油和矿业收归国有。

如今，随着绿色转型的加速，新的斗争形式正在出现。智利拥有全球超过三分之一的锂储量，当地原住民社区因采矿导致的水资源短缺而被迫放弃传统畜牧业。面对广泛的抗议，智利政府宣布成立国有锂业公司，并要求未来的采矿合同必须是“公私合营”模式。

这种趋势被称为 “资源民族主义”：资源丰富的国家试图加强对本国资源的控制，旨在让本地民众而非外国股东受益。然而，这也可能引发大国之间争夺资源的“资源战争”。

真正的出路：减少需求，实现公正转型

仅仅改变矿产利润的归属方，并不能解决气候危机。简单的个人行为倡议，如多骑自行车或调低空调温度，也远远不够。

Riofrancos 提出了一个更根本的解决方案。她与气候与社区研究所合作研究发现，如果我们改变社会组织方式，就能大幅减少对矿产的需求。

研究假设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城市密度更高、无序扩张更少、交通系统被重新设计，更多人使用公共交通或自行车。结果显示，在这种情景下，到 2050 年，对锂的需求可以减少高达 92%。

这表明，最快的零排放路径并非用电动车取代每一辆燃油车，而是进行更广泛的社会变革。

最终的解决方案是一个 “公正转型”，它不仅要淘汰石油和天然气，更要 “改变化石燃料时代造成的不平等社会体系”。虽然实现这一目标充满挑战，但它指明了一条道路：通过建设高密度社区、政府直接资助电气化以及将公用事业和工业转向社区控制，来减少整体能源需求。

关键矿产对宜居的未来至关重要，但其开采成本是真实存在的。真正的挑战在于，我们是否愿意选择一条可以避免这些代价的、更公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