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义还能自救吗？

法学家卡斯·桑斯坦主张，自由主义的核心在于对自由、多元和法治的共同承诺，这一传统足够宽广，可以容纳从奥巴马到里根、从密尔到哈耶克等观点迥异的人物。他认为，尽管当代右翼的兴起部分源于对左翼“政治正确”的反弹，但其根源也深植于美国历史上不完美的自由主义传统。尽管面临挑战，桑斯坦依然对最高法院等机构抱有信心，并认为可以将对朋友（如基辛格）的个人情感与对其政治行为的评价区分开来。

一种更宽容的自由主义

桑斯坦所捍卫的自由主义并非特指左翼或新自由主义，而是一种更广泛的政治传统。他将其核心概括为“神圣三位一体”：

• 自由： 不仅包括言论和宗教自由，也涵盖私有财产权。
• 多元： 尊重不同种族、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的人们。
• 法治： 法律是基石，即使是政府也必须遵守。

他将这种理念称为“大帐篷自由主义”（Big-Tent Liberalism），旨在团结那些在具体政策上存在巨大分歧，但在核心价值观上一致的人。

我过去将哈耶克和诺齐克这样的人视为对手。我不再这么认为了。我认为他们是我的队友，或者（更好的是），我是他们的队友。

重新看待盟友与对手

在当前反自由思想盛行的背景下，桑斯坦重新审视了自己与中右翼思想家的关系，尤其是那些曾被他视为“过度热情的自由市场主义者”。

• 弗里德里希·哈耶克： 尽管哈耶克曾发表过种族主义言论并支持过智利政变，但桑斯坦更看重他作为“自由先生”对计划经济的有力批判。他认为，在当下，哈耶克对自由的坚持使其成为重要的盟友。
• 罗纳德·里根： 桑斯坦曾在里根政府工作，他回忆说，当时法治是基石。当司法部告知白宫某些行为不合法时，白宫会选择放弃，而不是对抗。
• 保守派学者： 许多中右翼人士认同他的观点，一位杰出学者甚至表示：“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也是一个保守主义者。自由主义就是我想要保守的东西。”

桑斯坦承认这些人物有其缺陷和争议，但他认为，当他们不忠于自由主义原则时，这反映的是他们个人的失败，而非自由主义本身的缺陷。

当代右翼崛起的根源

桑斯坦认为，理解当前政治局势的演变，需要看到两种力量的交织。

一方面，他认为当代右翼对“觉醒文化”（woke）的攻击，与里根时代对“政治正确”的批判一脉相承。

“觉醒文化”和“政治正确”基本上是同一回事。左翼的一些言论和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像是训诫和羞辱，激起了强烈的反弹。

另一方面，他也完全同意，将右翼的兴起完全归咎于左翼是“荒谬的”。美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完美的自由主义国家，其历史充满了反自由的时刻，从内战到种族隔离。

你可以认为，如今是南方的思想再次抬头了。我不是指某个具体的州，而是指那些与支持奴隶制运动相关的思想并未消亡。

对机构的信心

尽管政治环境紧张，桑斯坦对美国的核心机构，特别是最高法院，仍持乐观态度。他相信，即使是立场最保守的大法官，也致力于他所定义的自由主义。

• 对最高法院的信念： 他认为，所有九位大法官都信奉言论自由、宗教自由和多元主义。
• 对保守派大法官的辩护： 即使是像阿利托和托马斯这样备受争议的大法官，桑斯坦也认为他们的司法意见中找不到对自由主义原则的不尊重。他认为托马斯是一位坚定的“原旨主义者”，这是一种可以与自由主义信念共存的法律哲学。
• 机构的脆弱性： 他也承认，法院目前可能正处于百年来最脆弱的时期，需要非常谨慎地行事，以维护其作为独立机构的地位。

个人友谊与政治评价

在被问及与备受争议的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的友谊时，桑斯坦选择将个人交往与政治评价分开。他讲述了基辛格如何对他的《星球大战》一书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和慷慨。

他表现出的好奇心和慷慨是无与伦比的。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能达到那种程度。

当被追问基辛格在外交政策中的反自由行为时，桑斯坦承认有些人认为不应与做过可怕事情的人交朋友，但他表示自己并不精通基辛格的职业生涯，无法做出评判。他强调，对他而言，他所认识的基辛格是一位非常善良和慷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