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想当文化引领者？CIA早就玩过了

本文探讨了政府干预艺术的模式，以唐纳德·特朗普对美国文化的干预为例，并将其与冷战时期中央情报局（CIA）的秘密文化宣传活动进行比较。文章指出，尽管两者在艺术品味（特朗普偏爱通俗的具象艺术，而CIA则推广高雅的抽象艺术）和手段（特朗普公开干预，CIA秘密资助）上有所不同，但其核心目标一致：利用文化来塑造一个理想化的、无瑕疵的国家形象，同时压制揭露国家缺陷与社会问题的批判性声音。 这种干预最终会扭曲艺术生态，并使政府自身凌驾于艺术批判之上。

特朗普的文化战争

秉持“政治是文化的下游”这一信条，特朗普政府正积极尝试控制美国的艺术和文化方向，以巩固其政治理念。

• 重塑机构： 命令史密森尼学会进行审查，使其历史与艺术叙事更符合其个人理解，例如减少对奴隶制等负面历史的关注。
• 削减资助： 大幅削减对国家艺术基金会（NEA）、国家人文基金会（NEH）等联邦机构的资助，动摇了全国的艺术基础设施。
• 推广特定艺术： 将剩余资金用于其偏好的项目，如建立一个描绘其认可的“国家英雄”的雕塑园，并明确要求使用具象风格，同时推广以美国建国250周年为主题的“爱国”戏剧和音乐会。

特朗普的艺术品味明确：他偏爱宏大、浮夸且完全具象的作品，排斥隐喻和象征主义。他希望艺术展现一个从未有过瑕疵的美国，推崇诺曼·洛克威尔式的怀旧风格，而非具有批判性的现代艺术。

历史的重演：CIA的文化冷战

特朗普的做法并非首创。在冷战时期，美国政府，特别是中央情报局（CIA），曾大规模地干预艺术，以在世界舞台上塑造美国形象。

“在我们急于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公开战争的悲剧时，‘和平’手段在战前软化、实际公开战争以及战后操控时期将变得更加至关重要。”

正如历史学家弗朗西斯·斯托纳·桑德斯所指出的，早在1945年，CIA的一份备忘录就预见到，美国对抗苏联的“作战武器”将是文化。

CIA的文化冷战是秘密进行的。其主要工具是“文化自由大会”（Congress for Cultural Freedom），一个表面上独立的国际反共组织，实际上由CIA提供巨额资金。该组织的目标是争取欧洲的“有教养和有文化的阶级”，以对抗苏联的宣传。

苏联的宣传常将美国描绘成：

• 经济自私（山姆大叔如夏洛克）
• 政治反动（“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媒体”）
• 文化粗俗（“爵士乐狂热”、“好莱坞的愚蠢”）
• 道德虚伪（种族问题）

为了反击，CIA通过“文化自由大会”资助了大量艺术活动，包括创办20多种文学期刊、举办艺术展览和音乐会。

塑造“完美”形象与压制异见

CIA资助的艺术有两个明确标准：

• 展现高雅文化： 必须证明美国拥有能吸引欧洲精英的高雅文化传统，例如大力推广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将其作为对抗苏联社会现实主义的自由表达。
• 掩盖道德瑕疵： 绝不能批评美国的阶级分化或系统性种族主义等“道德虚伪”问题。

这种政策对黑人作家的打击尤为严重。当詹姆斯·鲍德温和理查德·赖特等作家将笔触从批判苏联转向批判美国种族主义时，他们立即失去了CIA的支持，其作品被拒之门外，并受到联邦调查局（FBI）的监视。

CIA的审查同样延伸到了好莱坞：

• 植入正面形象： 一位特工说服派拉蒙电影公司在影片中加入“衣着得体的黑人”作为群众演员，甚至在一部关于战前南方的电影中，安插了一个“有尊严的黑人管家”并赋予他台词，以显示他是“自由人”。
• 扼杀批判内容： 一部被认为暗示“盎格鲁-德克萨斯人的财富建立在剥削墨西哥劳工之上”的剧本，特工承诺“每次有人想在派拉蒙重提这个项目，我都会确保它被扼杀”。（这部电影最终由华纳兄弟公司拍成，即詹姆斯·迪恩的最后一部电影《巨人传》）。

CIA所构建的艺术世界是一个 美国纯洁无瑕 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种族和谐，不存在剥削，艺术被视为脱离政治的纯粹审美表达。

品味之争与长期后果

特朗普的艺术品味与CIA截然不同。他更倾向于民粹主义和媚俗的风格，这与冷战时期另一位文化审查者——约瑟夫·麦卡锡不谋而合。麦卡锡鄙视精英品味，推崇“美国制造”的本土文化。

讽刺的是，由于CIA在冷战期间大力扶持抽象艺术，并将具象艺术视为“苏联风格”而加以排斥，导致美国的具象艺术传统逐渐萎缩。如今，当特朗普政府想要建造具象雕塑园时，却发现美国本土缺乏相关的人才储备，反而需要依赖中国。

“政府似乎在运营一列地下‘名利快车’，其头等车厢里坐着的并不总是头等的乘客……思想的正确性压倒了个人才华与成就。”

当政府干预艺术时，无论其手段是秘密还是公开，品味是高雅还是通俗，其最终目的似乎总是趋于一致：压制任何揭露其过失的艺术作品，并颂扬那些掩盖真相、粉饰太平的作品。 最终，政府本身将凌驾于一切艺术批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