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对美联储的“围攻”能走多远？

这届政府正通过人事任命和直接施压，试图削弱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美联储）的独立性。特朗普总统不仅公开要求更大幅度的降息，还提名亲信进入理事会，并试图罢免现有理事。虽然历史上总统与美联储早有冲突，例如1951年杜鲁门最终向坚持独立的美联储让步，但当前的政治环境已大不相同。如果特朗普成功控制美联储理事会，可能引发对地区联储行长的大规模更替，从而根本上破坏其稳定性。目前，唯一能有效制约这一行为的，可能只剩下金融市场（尤其是债券市场）的激烈反应。

当前的施压策略

特朗普总统对美联储的干预正通过多种方式进行，其核心目标是迫使央行采取更宽松的货币政策。

• 公开施压: 在美联储会议前，特朗普持续攻击主席 杰罗姆·鲍威尔，要求比市场预期更大幅度的降息。
• 人事任命: 推动其经济顾问 斯蒂芬·米兰 填补美联储理事会的空缺席位。米兰曾公开呼吁“加强总统对理事会的监督”，并计划在任职期间保留白宫职位，这打破了为避免利益冲突而切断过往联系的惯例。
• 试图罢免: 特朗普政府正试图罢免理事 丽莎·库克，尽管联邦法官已初步阻止了这一行为，但政府仍在通过上诉推进。

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指出：“如果米兰不从白宫辞职，他将‘完全依赖’于特朗普。” 她认为，只要有四名共和党参议员敢于说不，“这种针对美联储的疯狂行为就会停止。”

历史上的对峙：杜鲁门与美联储

总统与美联储的政策分歧并非新鲜事。迄今为止最激烈的一次发生在1951年。

当时，杜鲁门总统为了给朝鲜战争融资，要求美联储将利率维持在低位。然而，时任美联储主席 马里纳·埃克尔斯 认为，这种利率上限是“通货膨胀的引擎”，因为当时物价正以每年约20%的速度上涨。

在杜鲁门召集联储成员并单方面宣布他们已同意维持低利率后，埃克尔斯向媒体透露了真相，并公开了会议备忘录。

• 结果： 在舆论和国会的压力下，白宫最终退让。双方达成了著名的 《财政部-美联储协议》（Treasury-Fed Accord），该协议实际上确立了美联储的独立性，使其可以专注于对抗通胀。
• 后续： 杜鲁门任命了威廉·麦克切斯尼·马丁为新任主席，希望他是“自己人”，但马丁却成了一位著名的“通胀鹰派”。多年后，杜鲁门在街上遇到马丁时，只对他说了一个词：“叛徒”。

今非昔比：为何这次更危险

尽管有1951年的先例，但专家认为当前局势的危险性远超以往。

前里士满联储主席杰弗里·拉克尔指出：“在当时，当杜鲁门被发现就联储的服从意愿向媒体撒谎后，他不得不主动求和。这种 羞辱机制 在当前环境下是否有效，就完全不清楚了。”

与1951年相比，主要存在两个关键差异：

• 缺乏政治约束: 特朗普似乎不受先例或“令人尴尬的事实”的束缚。
• 缺乏国会支持: 1951年，美联储在国会拥有强大的跨党派支持者。而如今，面对特朗普对美联储的攻击，共和党参议员大多保持沉默。

潜在的终局：一场“清洗”的风险

真正的担忧在于，如果特朗普成功让其提名人选在美联储理事会中占据多数，他可能会采取更激进的措施。

一些美联储资深人士担心，特朗普可能会唆使其任命的理事，在2026年2月利用职权 解雇所有地区联储主席。过去，这些主席的任期续签只是形式，但理论上可以被用作一场“清洗”。

拉克尔警告说：“地区主席是稳定系统的压舱石，限制了总统将美联储推向某个方向的能力。一场 大规模的清洗 可能会以一种相当戏剧性的方式破坏系统稳定。”

最后的制约：市场反应

在政治制衡机制似乎失灵的情况下，唯一可能阻止特朗普行动的，或许只剩下市场的反应。

拉克尔认为，罢免地区主席的举动将被视为“如此极端”，以至于可能会在 价值60万亿美元的债券市场 中“触发警报”。如果市场出现剧烈动荡，可能会迫使特朗普退缩。

然而，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决策体系（包括财政、贸易和货币政策）的稳定，最终要依赖于债券市场崩溃的威胁来维持时，这本身就说明局势已经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