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义危机：二战以来最严峻时刻

当前，西方世界对“自由主义”的理解日益模糊和分裂，削弱了政治共识的基础。法律学者卡斯·桑斯坦认为，自由主义是一个由自由、人权、多元化、安全、民主和法治这六项核心承诺构成的“大家庭”。尽管内部存在激烈争论，但这些共同原则将不同的思想家团结在一起，并明确排除了威权主义。为了应对来自左右两翼的挑战，必须重振自由主义充满希望与活力的精神，以保护个人自由和社会进步。

定义的危机

在政治讨论中，词语的含义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其中“自由主义”一词的处境尤为岌岌可危。

在美国，一个“自由主义者”通常指左翼人士。然而，一些更激进的左翼分子却视他们为政治对手。而在欧洲，“自由主义者”可能支持在美国被视为保守或中间派的政策。添加“古典自由主义”或“新自由主义”等前缀，只会让定义变得更加混乱。这种模糊性使得自由主义的支持者难以阐明其价值，同时也让反对者可以随意歪曲其含义。

“[自二战以来]，自由主义从未像现在这样受到来自左翼和右翼的围攻。”

为了应对这一挑战，法律学者卡斯·桑斯坦撰写了《论自由主义》一书，旨在提供一个清晰的定义，并重振这一充满“火焰与希望”的政治哲学。

自由主义的六项承诺

桑斯坦指出，自由主义的核心是一系列共同的承诺，而非一套僵化的教条。这些承诺将持不同观点的人们聚集在一个“大帐篷”之下。

• 自由： 包括言论自由和市场自由等原则，但其界限在不断被讨论。
• 人权： 尊重个人尊严，保护个人不受侵犯。
• 多元化： 鼓励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即“生活的实验”。
• 安全： 人们可以规划自己的生活，免于恐惧政府的任意行为。
• 民主： 人民通过自治来管理自己的生活。
• 法治： 法律规则必须是“清晰、通用且提前公布的”。

这些承诺将约翰·斯图尔特·密尔、亚伯拉罕·林肯、弗里德里希·哈耶克、马丁·路德·金，甚至罗纳德·里根和富兰克林·罗斯福等思想迥异的人物联系在一起。他们尽管在具体政策上分歧巨大，但都共同致力于这些基本原则。

谁不属于自由主义？

这个“大帐篷”并非没有边界。“自由威权主义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词，”桑斯坦写道。因此，希特勒、斯大林、普京和奥尔班等反自由主义者被明确排除在外，因为他们否定言论自由和多元化等核心理念。

同样，现代美国政治中的一些趋势也对自由主义构成威胁。桑斯坦指出，觉醒文化（wokeness）中存在的审查倾向，以及特朗普政府针对其不支持的事业的律师事务所等行为，都与自由主义的承诺背道而驰。

如果自由主义失败，我们会失去什么？

桑斯坦描绘了一幅黯淡的图景：“我们将失去自由和安全。”人们将无法自由表达思想，也无法免于对政府任意行为的恐惧。

我们还将失去所谓的“生活的实验”——即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正如林肯所说，“未经他人同意，任何人都无权统治他人。”这是民主自我统治的基石。

“强制性的意见统一只会带来坟墓般的寂静。”

社会通过观察成千上万个“生活的实验”来学习和进步，并在此基础上制定普遍适用的规则（如系好安全带）。重要的是，人们有权在遵守法律的同时公开反对它，并努力通过说服公众来改变规则。

一项未竟的事业

自由主义始终是一项“进行时”的工作，自由主义者对此并不感到悲伤。

富兰克林·罗斯福在 1944 年提出的“第二权利法案”就是一个例子。他主张，真正的个人自由需要免于匮乏和恐惧的自由。为此，社会需要将教育、就业、住房和医疗等确立为基本权利。

自由主义传统的最佳形式，就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罗斯福的目标是自由，而非平等。他依然致力于自由市场和私有财产，但认为政府的干预对于帮助有需要的人至关重要。社会保障、平价医疗法案等都是这一精神的体现。

如何重振自由主义？

为了加强自由主义传统，桑斯坦提出了两个关键实践：

• 尊重和欣赏那些你非常不认同其观点的人。 展现尊重，即使你认为对方的观点是错误的。
• 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即使这会违背你所在群体的社会压力。同时，保持好奇心和思想上的谦逊。

自由的精神，是那种不太确定自己是正确的精神。

最终，自由主义的复兴需要从内部分裂的部落思维中走出来，重新聚焦于共同的承诺。它不应是一种“防御性的蜷缩”，而应是充满“火焰与希望”的年轻力量，积极应对挑战，为后代守护来之不易的自由与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