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贝鲁注定难逃失败

弗朗索瓦·贝鲁领导的法国政府因信任投票失败而垮台，这并非孤立事件，而是法国乃至西方民主国家深层政治困境的集中体现。文章指出，法国政坛正因议会碎片化、总统权力削弱、传统政治联盟瓦解以及极端势力崛起而陷入治理危机。面对棘手的公共债务问题，任何试图推行不受欢迎财政政策的政府都将面临巨大阻力，最终导致“治理即失败”成为新的政治常态。

从历史看法国的政治稳定难题

法国的政治不稳定并非新鲜事。在法兰西第四共和国（1946-1958）时期，政局就以混乱著称。

• 政府更迭频繁： 在短短十几年间，法国更换了 16 位总理和 21 届政府。
• 政党林立涣散： 许多小党派缺乏纪律，导致稳定的执政联盟难以形成。

为了终结这种混乱，夏尔·戴高乐于 1958 年创立了第五共和国，通过设立一个权力强大的总统职位来确保政治稳定。然而，如今这一体系的基础正在瓦解。

贝鲁的垮台：一个体系的缩影

贝鲁政府的倒台，清晰地反映了当前法国政治的困境。他试图通过一次信任投票来推动艰难的财政改革，其背后逻辑源于他的政治偶像——第四共和国总理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的名言：

治理就是选择。

贝鲁认为，必须就公共债务问题做出艰难抉择，因为这构成了对子孙后代的不道德负担。然而，他与孟戴斯的比较也凸显了他的弱点。孟戴斯凭借其在战争中的英勇表现和推动非殖民化等进步议程，赢得了广泛的道德威望。相比之下，贝鲁只留下了财政保守派的不受欢迎形象，却缺乏足以支撑其政治冒险的声望。

总统权力的削弱与政治沟通的变革

曾经作为第五共和国稳定基石的总统权力，如今正面临多重挑战。

• 任期缩短： 2002 年起，总统任期从七年缩短为五年，这削弱了总统规划和实施长期战略的能力。
• “正常化”的总统： 前总统奥朗德承诺打造一个“正常”的总统，此举虽兑现了承诺，但也削弱了总统职位的神秘感和权威。
• 政治沟通失效： 在社交媒体时代，传统政治家难以像过去那样通过国家广播直接影响民意。一位 74 岁的政治家在 YouTube 上的吸引力，远不及媒体运作娴熟的年轻对手。

这些变化使得总统更像一个普通的政治官员，而非高高在上的国家仲裁者。许多针对贝鲁的反对票，实际上是对总统马克龙本人的反对。

碎片化的政党格局

法国的政党体系已极度碎片化。马克龙创建的新政党虽然一度成功，但也破坏了原有的政治秩序，并未带来新的稳定。

• 目前的法国议会中，577 名议员来自 11 个不同团体，没有任何单一政党或可行的政治联盟能够获得多数席位。
• 过去用以维持系统稳定的“共和阵线”（即团结一致反对极右翼）已经瓦解。主流右翼甚至表示不排除与极右翼的“国民联盟”（RN）结盟。
• 与此同时，极左翼和极右翼实际上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们都从持续的政治危机感中获益，并通过相互攻击来巩固各自的选民基础。

当那些以“反对体制”为号召的抗议性政党获得足够多的支持后，整个体制便陷入了无法在缺少他们的情况下正常运作的瘫痪状态。

前路在何方？

面对当前的僵局，马克龙总统的选择十分有限。他不太可能再次解散议会，也不太可能主动辞职。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他将任命一位新的总理，通过避免触及整体信任投票的方式，勉强维持政府运作。

• 短期来看： 这对中间派政党有利，因为他们可以推迟一场很可能惨败的议会选举。
• 长期来看： 这对“反建制”的极左翼和极右翼政党有利，因为他们可以继续扮演批判者的角色，为下一次总统大选积蓄力量。

“治理就是失败”：一个更广泛的趋势

法国的困境并非特例，它也反映了许多西方民主国家面临的共同难题。当选民既反对削减公共开支，又反对增税时，任何负责任的政府都将寸步难行。

最终的结论令人悲观：在当前的政治环境下，执政党几乎注定无法赢得下一次选举。孟戴斯-弗朗斯的名言或许应该被修改为：“治理就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