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美联储独立性的几点看法

关于美联储独立性的讨论常常忽略了一个核心事实：它从未完全独立，尤其是在危机时期。在 2008 年和 2020 年的危机中，美联储都与财政部等政府机构密切合作，共同制定应对策略。其独立性在通胀稳定、经济平稳的低风险时期最为明显，但当面临巨大的财政压力时，这种独立性便难以为继。真正决定中央银行有效性的，是政府的整体治理水平而非其形式上的独立性。最后，一些批评特朗普干预美联-联储的人，自己却主张设定更高的通胀目标，这本身就存在一种逻辑上的矛盾。

独立性的现实：一种有限的自主权

美联储的独立性在现实中是有限的。在国家面临重大危机时，它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决策者。

• 2008 年金融危机: 美联储与财政部及其他机构共同商议，制定了应对策略。虽然美联储有重要发言权，但最终必须服从于各方达成的共识。
• 2020-2021 年疫情期间: 同样采用了类似的合作决策模式。

人们，美联储从一开始就没那么独立！

在这些情况下，无论你是否喜欢最终的决策（第一次通胀过低，第二次通胀过高），都很难想象有其他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独立性何时最重要？

美联储的独立性在不同时期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 当风险较低，且大多数人对 2% 左右的通胀率基本满意时，美联储显得“最独立”。
• 讽刺的是，这恰恰是其独立性最不重要的时候。

真正的危险在于，当政府的治理质量低下时，侵犯中央银行的独立性只会放大决策的愚蠢程度。此外，鉴于近期的预算决策，未来很可能出现财政主导的局面，届时美联-联储将无法摆脱这些压力。

关键在于治理质量，而非形式独立

一个非独立的中央银行在治理质量足够高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有效运作。

新西兰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自 1989 年《储备银行法》颁布以来，其央行一直是非独立的。

• 操作上独立: 央行在执行层面有自主权。
• 目标协同制定: 通胀目标由央行与政府共同设定。
• 结果: 这种模式并未带来灾难，反而成功地在政治掩护下显著降低了新西兰的通胀率。

每一个制度都必须内建某种问责机制。

因此，将“独立性”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观念是错误的。

对传统观点的质疑

许多研究图表显示，央行独立性与较低的通胀率之间存在相关性。然而，这种关联可能存在误导。

在我看来，如果你能加入一个真正的“政府治理质量”作为额外变量，这种相关性基本上就会消失。

此外，那些用来衡量独立性的指标本身也并不可靠。

批评者自身的矛盾

一个奇怪的现象是，许多批评特朗普干预美联储的人，恰恰是之前呼吁设定更高通胀目标（例如 3% 甚至 4%）的人。

这或许不构成直接的矛盾，但值得深思：美联储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将通胀目标调整到那么高，这必然需要政治力量的介入。这是否意味着一种双重标准——“中央银行的独立性是为你准备的，而不是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