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森·海勒解读E. B. White笔下的登月段落

E. B. 怀特是《纽约客》杂志的元老级撰稿人，他在 1969 年为阿波罗 11 号登月事件撰写了一段简短的评论。这段文字通过多次修改，从最初对民族主义的尖锐批评，演变为一则更富人性、更具永恒价值的段落。它最终成为登月报道中的典范，展现了真正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写作，是如何超越事件本身，触及更深层的人类情感与思考的。

E. B. 怀特与《纽约客》

E. B. 怀特是塑造《纽约客》早期风格的关键人物。他自 1925 年杂志创刊起便开始供稿，其写作范围极广，为杂志奠定了独特的基调。

• 多面手： 他的工作包括报道、散文、幽默故事、诗歌、评论，甚至广告文案。
• “段落作家”： 他尤其擅长撰写短小精悍的评论段落。怀特相信，通过像铺路石一样精心排列的完美段落，可以引导读者到达任何思想的远方。
• 开篇评论： 几十年来，由他执笔的、不署名的“笔记与评论”栏目，一直是《纽约客》杂志的开篇内容。

登月：一项艰巨的写作任务

1969 年 7 月，当阿波罗 11 号成功登月时，为这一历史性时刻撰写卷首评论的任务落到了时年 70 岁的怀特身上。他面临的挑战是，如何用文字匹配这一事件的宏大意义。

他的想法既简单又大胆：只用一个完美的段落来回应。

一个段落的诞生

怀特的写作过程充满了反复修改和自我怀疑，这恰恰体现了他对完美的追求。

• 初稿： 最初的草稿非常混乱，他着重批评了在月球上插上“被人为撑硬的美国国旗”所代表的 狭隘民族主义。
• 修改方向： 他曾设想用一面代表和平的白旗，后来又将其改为象征“普通感冒”的手帕，以此来对抗民族主义的宏大叙事。
• 关键转变： 在后续的草稿中，他删除了关于“民族主义的终结”这样直白的论述。他意识到，征服的历史已经蕴含在风、海和旗帜的意象中，无需多言。
• 增添人性： 他在段落开头加入了“两个快乐的孩子”，为整个段落注入了从童年到暮年的生命周期感，使其更具温情和深度。

经过六次修改，怀特对文字进行了微小而惊人的调整。他最终给编辑打了电话，口述了新的版本。这个版本被逐字逐句地记录下来，并成为了那一周杂志的开篇。

超越时间的文字

怀特的段落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在于它超越了新闻报道的即时性，触及了某种永恒的东西。

这段文字读起来不像出自一位出生于 19 世纪的老者之手，它感觉 随时都可以发表。它体现了《纽约客》的一种追求：报道当下，但让报道在未来依旧鲜活。

怀特的努力也区分了两种写作：一种是足够优秀、可以发表的作品，另一种则是 真正能够流传后世的东西。他在 70 岁时，为了一个段落反复回到打字机前，最终找到了那种能够持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