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变量真的存在吗?它们能拯救量子物理吗?
量子力学揭示了现实在根本上是不确定的,物理属性在被测量前仅以概率形式存在。为了恢复确定性,一些理论提出了“隐变量”的存在,即存在一些我们无法测量的、预先决定了实验结果的变量。然而,关键的物理学定理,如科亨-斯佩克(Kochen-Specker)定理和贝尔定理,指出如果隐变量存在,就必须放弃物理学中的两个基本原则:局域性(信息传播速度不能超光速)和非情境性(测量结果不依赖于测量环境)。实验证据,特别是双缝实验和延迟选择实验,都强烈支持量子力学的“怪异”本质,即测量结果并非预先确定,而是由观测行为本身所影响。因此,即使隐变量真的存在,它们也无法让我们提前预测实验结果,量子世界的内在不确定性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经典世界与量子世界的分歧
在我们的宏观世界里,一切都是确定的。物理定律,如牛顿、爱因斯坦和麦克斯韦的方程,都是决定论的。只要知道一个系统的初始状态,我们就能精确预测它未来的任何状态。测量的不确定性只来源于我们的设备,设备越好,预测就越准。
然而,在量子世界,情况完全不同。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指出,我们永远无法同时精确地知道某些成对的物理属性。你对其中一个测量得越精确,另一个就变得越不确定。这些属性包括:
- 粒子的 位置 与 动量
- 粒子的 能量 与 存在时间
- 在任意两个垂直方向上的 自旋
这种不确定性是量子世界的内在属性,而不是测量工具的缺陷。当你精确测量一个粒子的自旋方向时,就等于破坏了它在其他方向上的自旋信息。
“隐变量”理论的设想
为了绕开这种令人困惑的不确定性,一些物理学家(包括爱因斯坦)提出了 隐变量理论。这个理论假设:
- 宇宙的底层是 完全确定 的。
- 我们看到的“随机性”和“不确定性”,只是因为我们 忽略了一些我们无法测量到的“隐藏”变量。
- 如果我们能知道这些隐变量,就能像预测行星轨道一样,精确预测每一次量子实验的结果。
这就像观察一盘沙子,每颗沙粒似乎都在随机抖动。但实际上,它们可能都放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正在振动的盘子上。我们之所以觉得沙粒的运动是随机的,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个“隐藏”的振动盘的存在。
实验证据的挑战
尽管隐变量的想法很吸引人,但实验结果却给它带来了巨大挑战。
双缝实验: 当我们不观测单个粒子(如电子)通过哪条缝隙时,它们会表现出波的特性,形成干涉条纹。但一旦我们试图测量它走了哪条路,干涉条纹就消失了,粒子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点。这表明 观测行为本身会改变结果。
延迟选择实验: 实验甚至可以在粒子已经“在路上”时,再决定是否进行观测。结果显示,粒子似乎能“知道”我们最终的实验设置,并相应地表现出波动性或粒子性。这强烈暗示了结果并非预先确定。
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曾说:“无论我们是提前计划好实验装置,还是在粒子已经在仪器之间穿行时才完成计划,对于可观测到的结果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无法摆脱的“怪异”
如果坚持要用隐变量来解释量子世界,就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贝尔定理 (1964年): 约翰·贝尔证明,任何试图与实验结果相符的隐变量理论,都必须是 非局域的。这意味着信息(或影响)的传递速度需要超过光速,这与我们对宇宙的基本认知相悖。
科亨-斯佩克定理: 该定理更进一步,指出我们还必须放弃 非情境性。简单来说,这意味着一次测量得到的结果,并不仅仅是揭示一个“预先存在”的数值。相反,这个结果 依赖于整个测量环境,即你同时还测量了哪些其他的物理量。
量子情境性(Quantum Contextuality)是这个发现的核心:你不能孤立地为物理量赋予一个确定的值,因为它的值取决于你如何去测量它以及同时测量了什么。
最终,无论我们是否喜欢,量子力学的“怪异”是无法摆脱的。你可以假设隐变量存在,但它们并不能让宇宙回归到一个简单的、可预测的确定性世界。这些理论本身也必须包含非局域性、情境性等同样“怪异”的设定,并且它们同样无法让你在实验完成前知道确切的结果。答案,只能通过实际观测来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