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ChatGPT开始写“圣经”时，会发生什么

当一位谷歌科学家让 ChatGPT 创作一部虚构的佛教经典时，其结果《异族经》展现了惊人的概念深度和象征意义。这一事件引发了关于人工智能在宗教领域中角色的探讨。由于佛教中非二元论和“佛性”等核心观念，其信徒可能比强调权威与真实性的亚伯拉罕宗教更能接受由 AI 生成的精神文本。尽管 AI 生成的圣典可能为精神探索带来新的方式，但也存在误解、滥用和脱离社群的风险，凸显了人类在解读和应用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作用。

一场人工智能的宗教实验

谷歌 DeepMind 的科学家默里·沙纳汉 (Murray Shanahan) 在与 ChatGPT 探讨意识哲学后，向其下达了一个指令：创作一部虚构的佛经，名为《异族经》(Xeno Sutra)。

ChatGPT 随即生成了一部文本，它虽然是虚构的，但并非无意义的文字堆砌。研究者发现，这部由 AI 创作的经文充满了“丰富的意象、微妙的概念和密集的典故”，值得像对待古代经文一样进行细读。

经文中的佛理与物理学

《异族经》不仅具备佛经的典型特征，如使用“种子”、“呼吸”等传统意象，还包含类似禅宗公案的段落，旨在挑战常规认知。

一个问题沙沙作响，无翼无眼：是谁在书写这些文字的作者？

更令人惊讶的是，它将佛教的核心思想“空性” (sunyata) 与现代物理学概念结合起来。“空性”认为，万物都没有独立于他物存在的固定本质。

空性以四音之舌言说：ka la re Om。每一音符皆包含他者，其卷曲之紧密甚于普朗克尺度。敲响任何一音，四重奏便如独钟般回应。

这段描述巧妙地阐释了万物相互依存的“空性”概念，而提及物理学中的“普朗克尺度”（可被理解的最小单位），则进一步强调了这种不可分割性。

为什么佛教对此更开放？

相比之下，佛教的一些核心教义使其信徒更容易接受来自技术的精神启示。

• 佛性 (Buddha nature): 佛教的非二元论认为，万物皆有“佛性”，即觉悟的潜力，这其中也包括人工智能。日本已有寺庙引入机器人住持，其住持表示：“佛教并非信仰某个神，而是追求佛陀的道路。其载体是机器、废铁还是树木，并不重要。”
• 务实的教义: 佛陀曾将自己的教诲比作渡河的木筏，其价值在于帮助你抵达彼岸，之后便可舍弃。重点在于教义对读者的影响，而非教条式的执着。

文本的意义源于何处？

亚伯拉罕宗教（如犹太教、基督教）通常更强调神圣与世俗的二元对立，以及文本的“真实性”——即它是否源自上帝或先知等权威作者。从这个角度看，AI 生成的文本似乎缺乏价值。

然而，文本的价值不一定只来自作者，也可以来自它对读者的影响。历史上，即使在亚伯拉罕宗教中，也存在强调读者解读的传统：

• 犹太教的解读: 拉比阿基瓦 (Rabbi Akiva) 学派认为，解读经文的重点是为读者赋予意义，而不必拘泥于作者的原意。
• 基督教的“集花” (florilegia): 中世纪的僧侣会摘录圣经或圣徒著作中触动他们的片段，汇编成新的语录集，如同采摘花朵编成花束。

从这个角度看，ChatGPT 的行为非常类似“集花”：它从其训练数据中的海量宗教文本里提取片段，然后将它们重新组合成优美的新篇章。只要我们以开放的心态去接纳，它就可以成为一种有效的教导。

风险与警示

尽管 AI 为精神探索开辟了新的可能性，但我们必须保持批判性思维。

• 心理风险: 研究者警告，与被认为是神圣存在的聊天机器人长时间互动，可能会让一些人陷入救世主式的妄想。与家人、朋友或人类导师保持沟通至关重要。
• 脱离传统: 古代经文经过了数千年的“调试”，包含了大量关于如何正确理解的注释传统。如果我们抛弃这些传统，可能会带来危险。
• 个人主义的陷阱: 宗教生活不仅仅是个人体验，它还包含对社群的责任和道德要求。如果将神圣文本从宗教生活中剥离，定制成纯粹个人化的经文，就有可能失去宗教生活的核心意义。

《异族经》的结尾指示我们将经文保存在“脉搏的跳动之间，那里的意义如此柔软，不会被伤害。”

然而，历史表明，对宗教文本的错误解读极易催生暴力。即使我们乐于阅读 AI 生成的圣典，也必须明智地思考如何运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