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被Komoot带飞

路线规划平台 Komoot 被私募股权公司收购，暴露了社区驱动服务与企业资本之间的根本矛盾。这一事件并非孤例，而是资本通过“数字圈地”剥削用户、将社区成果私有化并最终导致服务“劣质化”的典型过程。出路在于建立开放、非营利、由社区拥有的平台，并将这场数字领域的斗争视为更广泛的社会与环境正义斗争的一部分。

一场背叛的开始

当流行的路线平台 Komoot 在 2024 年 3 月 20 日被出售给私募股权集团 Bending Spoons 时，许多用户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Komoot 的创始人违背了长期承诺，以 3 亿欧元的价格出售了公司，牺牲了约 150 名员工和数百万活跃用户的利益。

    • 员工的遭遇：交易完成后，80% 的员工被立即解雇。许多员工曾为了这份“梦想工作”而接受较低的薪水，并全身心投入到公司的使命中。他们将这次解雇描述为一次残酷的背叛。
    • 用户的处境：超过 4500 万用户同样感到被背叛并被蒙在鼓里。随着新东家开始实施大规模裁员、压榨用户和积极变现的策略，服务的未来变得岌岌可危。

我们被 Komoot 带偏了：被资本的算法引入了歧途。

资本运作的必然结果

Komoot 的结局并非创始人的道德失败或偶然事件，而是资本主义价值榨取体系按其预设逻辑运行的必然结果。无论是 Komoot、Strava 还是 Garmin，营利性公司在有机会时都会压榨并出卖我们。

在金融资本主义中，公司本身也变成了商品。这使得所有者与平台建设者（员工和用户）之间产生了对立。在官方新闻稿中，CEO 将 4500 万用户描述为他们培育并出售的一种资源，却丝毫未提及那些建立起平台的忠诚员工。

对资本而言，公司是利润的载体；平台是他们的种植园。资本家只看到森林的木材价值，并有能力将他们有限的视角强加于我们。

Komoot 的增长模式依赖于不断获取新用户和开拓新市场，这在有限的世界里是不可持续的。当其在欧洲的用户增长接近极限时，出售公司就成了一种在增长停滞前套现的策略。

“数字圈地”：公共成果的私有化

资本不会创造像“Gravel”或“Bikepacking”这样有趣的新概念，它只是从外部介入并挪用这些成果。Komoot 的成功，离不开早期用户社区的贡献，但这些贡献最终却让创始人变得富有。

这一过程被称为“圈地”（enclosure），即资本强行将我们的公共资源转化为其私有财产。

    • 免费的数字劳工：用户在平台上创建路线、上传照片和分享知识，这些行为都在为平台免费提供数字劳动力。平台通过算法处理这些数据，再将其呈现给其他用户，从而吸引更多新用户并产生收入。
    • 虚假的“社区”：公司利用我们与生俱来的社交需求，用“社区”的承诺来吸引我们。但在这个体系中，我们所谓的贡献实际上是为所有者的利润服务的免费劳动。
    • 中断共享与循环：平台通过法律手段阻止我们贡献的数据回流到像 OpenStreetMap 这样的公共领域。我们集体创造的财富被锁在公司的围墙内，无法被社区重新利用和改造。

讽刺的是，Komoot 的核心技术本身也建立在免费、开源项目（如 OpenStreetMap）之上。它们从开源社区中吸取养分，却很少回馈，导致这些关键项目资金不足、发展停滞。

“劣质化”操作：从诱饵到陷阱

作家科里·多克托罗（Cory Doctorow）提出的“劣质化”（Enshittification）概念完美描述了这类平台的堕落轨迹。Komoot 的衰退并非始于这次收购，而是早已开始。

  1. 第一阶段：吸引用户

    平台初期提供大量价值来吸引用户。Komoot 曾以一次性付费解锁大部分功能的方式，树立了友好、可靠的形象。

  2. 第二阶段：压榨用户

    当用户形成依赖后，平台便开始改变规则，以牺牲用户体验为代价来榨取利润。收购 Komoot 的 Bending Spoons 已开始将核心功能（如 Garmin 集成）置于付费墙之后，并引导用户购买更昂贵的订阅计划。

  3. 第三阶段：榨干价值后消亡

    为了将用户锁定在平台上，Komoot 限制了用户批量导出自己数据的功能。它将我们的规划、记录和记忆当作人质，迫使我们继续为其提供免费劳动。当平台变得过于烦人或无用时，用户最终会离开，而资本在榨干所有价值后将其抛弃。

“劣质化”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科技公司利用它来最大化价值榨取，最终留给我们的只有一片被砍伐殆尽的“数字森林”。

我们的出路：重建数字公地

我们不能依靠选择“下一个更好的公司”来摆脱困境，因为所有营利性平台本质上都是资本的逐利工具。真正的出路在于重建一个开放、合作且属于我们自己的数字公地。

    • 去中心化的替代方案：像 Mastodon、Matrix 和 Wanderer.to 这样的项目正在复兴一个更加多样化和有弹性的互联网生态系统。它们基于开放协议，保证用户和数据的自由流动，抵制资本主义的圈地行为。
    • 社区所有权：我们需要的是开源、非营利、由人民拥有和治理的平台。这样的平台永远不会被出售，我们可以放心地在上面建设，并可持续地从中受益。

自由、公平、开放的技术是赢得其他更重要斗争（如环境、社会正义）的先决条件。输掉技术之战，将熄灭赢得其他斗争的希望。

将我们的路线、知识和文化圈起来的力量，与将公共土地圈起来进行工业伐木和采矿的力量是相同的。我们的斗争是相连的。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公共资源，因为只有通过它们，我们才能真正实现自我，而无需公司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