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决策的两种标准：从Rawls到巴菲特

在面对复杂的价值冲突时，我们可以运用两种实用的思考工具：约翰·罗尔斯的“无知之幕”和沃伦·巴菲特的“报纸测试”。“无知之幕”通过假设我们在制定规则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社会身份，来促使我们建立一个更具包容性和公平性的系统。而“报纸测试”则通过设想我们的行为被公开报道，来帮助我们保持个人道德的透明和言行一致。这两种方法共同引导我们超越眼前的自利，做出更长远、更经得起考验的决策，从而获得内心的平静。

无知之幕：设计公平的制度

“无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是哲学家约翰·罗尔斯在其著作《正义论》中提出的核心概念。它是一个思想实验，旨在帮助我们设计一个公平的社会制度。

这个实验的核心很简单：

想象一下，你要参与设计一个社会的基本规则，但前提是，你不知道自己将在这个社会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不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性别、种族、天赋、财富或地位。

在这种“无知”的状态下，任何人都无法为自己谋取私利，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成为富人还是穷人，健康还是残疾。因此，一个理性的人会选择建立一个能够保护最弱势群体的制度，因为自己完全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 消除偏见：由于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们无法制定只对自己有利的歧视性政策。
• 关注底层保障：我们会更倾向于建立一个有安全网的社会，确保即使身处最不利的境地，基本生活也能得到保障。这并非追求绝对的平均，而是确保制度具有流动性和向上的可能性。
• 理性决策：“无知之幕”迫使我们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思考什么样的规则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而不是仅仅对自己所在的群体有利。

这个模型在现实中可以应用于许多场景，例如：

• 制定公共政策：在讨论税收、福利或教育政策时，想象自己可能处于任何一个社会阶层，有助于制定出更具普适性的方案。
• 解决个人伦理困境：当你的决策会影响到不同地位的人时（如管理者与员工），这个工具可以帮助你跳出自己的角色，做出更公正的判断。

“无知之幕”的真正价值在于，它引导我们从“帮助他人”的思维模式，转变为“为可能成为任何人的自己”设计规则。

报纸测试：检验个人的品行

与“无知之幕”侧重于系统设计不同，“报纸测试”（Newspaper Test）是一个用来检验个人行为和决策的道德工具，因沃伦·巴菲特的推崇而广为人知。

这个测试的规则同样直截了当：

在你做出一个决定之前，先问问自己：我是否愿意看到我的这个行为，以及背后的动机，被一位有才华的记者写成文章，刊登在本地报纸的头版，让我的家人、朋友和邻居都读到？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个决定很可能就不应该被做出。

• 强化道德透明度：这个测试的核心在于外部监督的威慑力。它迫使我们将私下的行为标准与公开的道德形象对齐，避免“言行不一”。
• 连接“私我”与“公我”：我们常常会因为决策是在私下做出的而放松标准。报纸测试提醒我们，品行是没有公私之分的，一个正直的人在任何情境下都应保持一致。
• 超越短期利益：许多不道德的决定源于对短期利益的追逐。报-纸测试通过引入声誉这个长期变量，帮助我们抵制眼前的诱惑。

这个工具尤其适用于那些存在利益冲突或信息不对称的场景。例如，一个基金经理在向客户推荐产品时，可以问问自己：如果推荐这个产品的动机被公之于众，我是否会感到羞愧？这有助于他履行对客户的信托责任。

两种标准的结合与应用

“无知之幕”和“报纸测试”从两个不同的维度，为我们提供了价值判断的标尺。

• 无知之幕问的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它关注的是规则的公平性。
• 报纸测试问的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以及你做了什么，你还会这样做吗？”它关注的是行为的一致性。

这两种工具并非万能药，但它们能帮助我们在面临艰难抉择时，保持头脑清醒，并引导我们走向更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道路。

当我们摇摆不定时，真正的稳定并非来自知道哪个选项更好，而是来自拥有一个能够持续审视自己内心、并经得起外部检验的思维框架。

最终，无论是设计一个更公平的社会，还是塑造一个更正直的自己，其目标都是为了获得一种更深层次的安宁——一种知道自己的选择既对得起良心，也经得起审视的平静。